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  《判官》无病不作 文案: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看见的阴间竟如此现实! 不小心得罪了尊贵的判官大人,被判一万年后才能投胎。冤家路窄,还被分配到他麾下,只能狗腿地给他端茶倒水。不想大人不满足,又罚我去荒山野岭独自种田。 悲惨的鬼生。 某天一面镜子告诉我,你其实是阎罗,你才该是他的上司。 风水轮流转啊,风水轮流转。 要不,判官大人您先给小爷我按个摩吧? “那你上床吧。”他面无表情。 跟《我是一只鬼》是同个世界观,两者剧情上没有联系。 轻松愉快的小甜饼,设定繁多,节奏比较快,完全可以扩写成十万字长篇…… 面瘫腹黑病娇判官x爱吐槽的自来熟好青年 内容标签: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:主角:陈江阳,宋廉 ┃ 配角:黑白无常,牛头马面,王二,酆都大帝,秦广王 ┃ 其它: 第1章 第一章   知道吗?死亡并不是终结。   之所以发出如此感叹,是因为我已经死了。   很不幸,几分钟前我被一辆飞驰而过的跑车撞得面目全非,肇事车主扬长而去,剩下我的尸体挂在马路边的花台上,殷红的血变成花草的肥料,书写一曲悲惨世界。   骇人的案发现场。   我毫无自知之明,邓摇gif。   忽觉背后阴风掠过,未等我反应,一只苍白的手悄无声息地落到我肩膀上。   我大吃一惊。   为什么情况?我已经死了,为什么还有人能触碰我?   难道……   果然,我背后站着一黑一白两个穿制服的大光头。   是的,黑白的,穿制服的,大光头。   “你是陈江阳?”黑光头拿着手机,看看屏幕,看看我的脸,似乎在对比照片。   我木然点头。   “那行,别傻愣了,跟我们走一趟。”白光头催促,说着掏出一捆绳子。   “等等!”我做出暂停的手势:“你们是谁?”   他俩无语地对视一眼。   “你们是黑白无常?”我自问自答。   白光头不客气地把我的头摁到他胸口的名牌前,只见上面写着:白无常,No.102351。   “我是第102351号白无常,你可以叫我102351。”   “别,太长了,我还是叫你白哥吧,这位就黑哥了。”我讨价还价。   “少啰嗦,走走走。”白光头显然不想再闲聊下去,用绳子把我的手绑上。   我被他俩可怜巴巴地拖在后面。   “不知两位大哥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?”我没头没脑地问。   “死了还能去哪?”黑光头说。   “去阴间!”我抢答。   “那废话什么?”白光头一脸不耐烦地扯了扯绳子。   我凑到黑光头耳边小声问:“白哥急匆匆地莫非也赶着投胎?”   黑光头瞥我一眼,把手机给我看。   只见上面正运行一个叫“敢投”的APP,此时页面正停留在我的个人信息上——陈江阳,男,二十岁,未婚。下面是精确到分秒的生辰死时,以及一张丑了吧唧没精打采的证件照。   本人玉树临风、风流倜傥,为何偏要选这一张,我想质问质问,只见手机一震,传出一个美好又机械的女声:“您的敢投新订单到了。”   接着跳出又一个死者的个人信息,而我看到待处理任务那里居然已经累积了十来个订单。   “明白了吗?”黑光头深沉道。   “阴间业务这么繁忙?”我问。   “全世界每时每刻都有牺牲者,负责收拾引导的就是我们。”黑光头严肃道,“生死轮回乃生命的大循环,我们负责的这个片区每天有成百上千个订单……”他目光锐利,“跑不完可是得扣钱的。”   我浑身一震。   娘的好现实,比现实还现实。   没想到阴间如此社会,黑白光头的职业态度令我肃然起敬。   “我的尸体咋办?”我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花台上不堪入目的肉身。   案发到现在不过十来分钟,加上夜深人静,压根儿没人发现这里出了事。   “你管它咋办,你现在是鬼,魂魄归元,跟阳间再无瓜葛。”黑光头好心答道,“现在只需要跟它挥挥手say goodbye。”   我含泪跟陪伴二十年的肉身道别。黑白光头在地上贴一张明黄色的符咒,顷刻划出一道幽暗的虚空,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走进去。   穿越漫长的光影回廊,我们来到一处古色古香的世界。   正前方处屹立一块巨大的牌坊,上面龙飞凤舞写着“鬼门关”三个大字。然而这不是重点,重点是所谓的鬼门关前居然黑压压的一条长龙排满人。   白光头把我赶到队尾,取下绳子:“我们就送你到这了,接下来你自己排队。”他拿起手机刷了刷,“走了走了,赶紧下一单。”   喂,等等啊,不是吧!我还有很多问题呢!   我连忙拽住黑光头的衣角:“黑哥,这什么情况啊?”   他以教育后辈的口吻说道:“年轻人,要学会用自己的眼睛观察。”   我伸长脖子看了看前面的人山人海:“感情大家排队进天子殿呢?”   他点点头,公事公办地说:“过会前面有人给你们发传单和地狱通讯手机,到时候你下个‘每日狱报’,上面有新手指南。”   “每日狱报?”我一脸懵逼。   “是个APP,传单上有二维码,扫一扫,没烦恼。”黑光头话音刚落,立马被白光头扯着领子拖走了,看着两人再次踏入虚空,我只能在心中感叹跑业务的真辛苦。   我环顾四周。   传说中,过了鬼门关便是黄泉路。   路不宽,大概能开进一辆公车的长度,脚下铺有青石板。阴间永夜无天光,全靠鬼火照明,道两旁点着一排阴恻恻的红灯笼,衬着路边鲜红的彼岸花,几乎将整个夜空染成红色。   前面的队伍动了,我暗戳戳地跟上去。   这才一会打望的功夫,几对工作的黑白无常又领来一个个亡魂。我这才注意到,亡魂们都保持死时最后的模样,十分狰狞。我看着心惊胆战,难怪活人总害怕鬼。不过换而言之,我能根据他们的外貌清楚地分辨出死因。   瞧我前面那哥们,胸口破了一个大洞。我勾下腰仔细打量,那是个十分完美的洞,被切割成圆形。这哥们怕是死于凶杀案,凶手还是个处女座。   “嘿,you!看什么呢!”我的动作显然引起那哥们的注意力,他回头对我喊道。   由于光线太昏暗,之前没看清,他居然是个黑人。   不过等一下,这里不是我们大中华的阴间吗?怎么还有黑人?不符合逻辑。   见我一脸狐疑地瞪着他,他又道:“you的眼睛快要掉下来了。”他的中文发音很蹩脚,说话像个相声演员。   “哈?”我正想说点什么,只觉得左眼一黑,地上传来咚咚两声。我的眼球像个弹珠一样落到地上,还轻巧地弹了两下。   卧槽,好惊悚。   尽管被吓到,我还是老实巴交地把眼球捡起来,吹吹上面的灰,重新按回眼眶里。   “咳咳。”我清了清喉咙:“不好意思啊。”   “you死于车祸?”黑人哥问道。   “是啊。”出于好奇,我又扯了扯自己的胳膊,果不其然,很轻松地扳下来一只手臂。   “you四分五裂。”黑人哥又说。   “I变形金刚。”我学他语气,举着自己的手臂义正言辞。   黑人哥爽朗一笑,对我投以欣赏的目光。   “我叫王二,you,怎么称呼?”他热情地自我介绍。   王二?什么鬼名字?我是不是该自称张三?   一堆疑问从脑子里呼啸而过,最后仍然只得对这位老哥诚实道:“呃,我叫陈江阳。”   “江阳!”他亲切热络地呼唤我的名字,正欲向我施以熊抱,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我们。   “劳烦前走。”言简意赅的四个字。   我回头,一个古怪的男人正站在身后。 第2章 第二章   如果没猜错的话,这个男人一定是cosplay的时候死的。   他扎着根麻花辫,一身奇装异服——黑色道袍和布鞋,双手拢在广袖里,看起来仙风道骨。不得不承认,虽然这家伙一副阴森的死人脸,但长得有模有样。我在心中确信他不是coser就是模特。   跟着队伍向前挪了两步,我眼睛黏在了那个麻花辫身上。   难道漫漫黄泉路结伴而行的就没跟我一样的正常人吗?这样想着,我默默把手臂重新装回身上。   “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我用胳膊肘捅了捅麻花辫。  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。   “别害羞嘛。”我讪笑道:“大家相识一场,好歹能算朋友。俗话说前世五百次回眸,换来今世擦身而过,你看我前面的王二哥多不认生。”   麻花辫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。   我毫不气馁:“兄弟,你是不是coser啊?”   “……”   “你怎么一直不说话?你的辫子是真的吗?”我喋喋不休地问道。   “……”   “我可以拽一下你的辫子吗?”我说出心里话。   见他仍然不为所动,我当默许了,兴高采烈地拉了一下他的辫子。   正经货!这哥们得留多少年头发啊!   见他黯淡无光的死鱼眼中仍无情绪波动,我不由地纳闷。   刚才“劳烦前走”四个字分明是他说的,应该不是哑巴。这样不太好,鬼与鬼间得多交流,交流是获得信息的最佳渠道,大家同是阴间鬼,相逢何必曾相识。当下同初来乍到,不识阴间规矩,多八卦八卦准没错。   “我叫陈江阳。”我报上名讳,“你不说话我就叫你麻花辫了。”   麻花辫果然还是不说话。   要不是他的眼睛一直瞅着我,我估计早以为他连灵魂都死了。   “我脸上有东西吗?”说着,我抹了一把脸,摸了一手血。   好吧。车祸死得也太不美观了。   前面队伍又动了,我转过去前进几步,看到路边站着几个鬼差。   他们身穿跟之前黑白光头同款的制服,忙于分发传单和通讯手机。   原来阴间也用高科技玩意儿。回想起黑白光头的手机,跟生前大家用的没差。   前面黑人王二哥已经领到福利,正拿着传单阅读呢。我也赶紧收下自己的,不忘礼貌地跟鬼差握手言谢。   看着那几个鬼差诧异的眼神,我暗道文明社会从我做起,顺便给了我身后的麻花辫一个眼色,暗示他想要在阴间混得好,必得打好群众关系。   可麻花辫不仅丝毫没会意,还冷冰冰地瞪了那几个鬼差一眼,气得他们连福利都没发给麻花辫。   看吧,吃瘪了吧。   我同情地看向麻花辫,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。我的举动显然让那几个鬼差感动了,他们目瞪口呆地望着我,仿佛没见过我这么风度翩翩的鬼。   做一只好鬼很重要,不然可得下十八层地狱。我语重心长地对麻花辫说,王二哥表示赞同我的看法。   我按照传单上的使用说明,下载好每日狱报APP。   开屏里“欢迎来到阴间”几个血红色的大字跳转,进入新手指南:   欢迎来到阴间,请选择您的性别、享年、性取向。   目前阴间通货膨胀、人满为患,地府施行排号制投胎政策,进入天子殿清算生前罪孽后,在拿号处方可拿投胎号。   如号码排序靠后,可在阴间暂住。我们阴间提供比阳间更胜一筹的生活服务质量,环境优美,气候宜鬼。   Ps.如有后门关系,可享特权提前投胎。   阴间如此与时俱进反而省了我不少适应的功夫。   不过最后那段“如有后门关系,可享特权提前投胎”是什么意思?王二哥也连连摇头。   阴间没有日出日落的时间观念,唯有用手机查看跳转的分秒:现已过三天三夜。   排我前头的王二哥进殿面圣良久,看来生前有诸多毛病需秋后算账。我自认没杀人放火偷鸡摸狗,不能得道成仙也定转世为人,腰杆挺得老直,待到殿前的鬼差点我名时,我无所畏惧地跨入殿门。   进门忽而头晕目眩,一道刺眼的光束打到我身上,四周漆黑一片,鸦雀无声,仿若戏剧开演前的舞台。   好大的排场。   好不容易习惯了那道审判之光,我猛地看到身旁居然还站着个人。   是排我后面的麻花辫。   有没有搞错,这是插队啊!   “你怎么也进来了?”   他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。   我有点窝火,倒不说他目中无人,他从头到尾一直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,仿佛我欠他百八十万。好歹回个话啊,我的态度明明很诚恳!   “哥,拜托能不能说句话。一直只顾着瞅,我会以为你看上我了。”我没好气道。   只听廷杖敲打地板的警戒声骤然响起,鬼差们齐喝“威武——”震彻天地。我这才明白,原来四周一直有人,鬼差们隐于暗中。   可我旁边的麻花辫是咋回事?   正当我费解难耐之时,麻花辫终于开口说话了。   “可知你犯下何罪?”   我愣了片刻,问心无愧道:“我从未犯罪。”   他略微眯了眯眼:“天子殿前谎言一律无用。”   又一阵震天的廷杖敲击声,我缩了缩脖子,有点虚。   “我真的没犯罪……”   麻花辫没说话。   “偷偷抄别人作业算吗?”   麻花辫静静凝视我。   “……呃,喜欢扯别人小辫子……算吗?”   闻言,他一拂袖,直径走向前。我头顶的聚光灯倏地熄灭,殿内逐一亮起幽暗的红色火烛,两旁无数手持廷杖的鬼差正注视着我这个卑微的可怜鬼。   而麻花辫,他坐上正中唯一的宝座,从怀中拿出本线装古册,长袖再挥,手中出现一支狼毫。   “陈江阳。”他的语气依然平淡,却铿锵有力,整个殿内回荡着我的名字。   完了,我心说。   “我乃现下当职判官。”   好像惹到了不能惹的人。   “再问一遍。”   我扯了他的小辫子,他好像很记仇。   “你可知罪?”   前一秒身旁与世无争的难兄难弟,转眼变身为大殿之上高深莫测的鬼仙,我颤悠悠地跪下,悔不当初地呐喊:“知罪知罪!饶命饶命!”   没想到清白一世,最后栽到手贱上,我心中泣不成声。   他用狼毫在古册上记录着什么,降下判决:“陈江阳,你生前从未作恶,为人平庸,但由于个性阳光,心胸宽阔,人缘极好,对长辈孝敬有加,只因死于非命,无法尽责,故,下一世我判你转世为人,再行前生未完之路。”   听完判决,我惊讶万分。   这不就“我是个好人,所以我没罪”的意思吗?   那他刚才虚张声势做嘛?吓得我够呛。   两位鬼差上前把我架住,我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:“两位官大哥,我是不是无罪释放了啊?”   “是啊,去拿投胎号吧,好不容易宋大人升堂,你赶紧退下莫要妨碍差事。”   “所以你们宋大人平时都不升堂吗?”我好奇道。   鬼差义正言辞:“所以鬼门关前才排长龙啊,其他人办事哪有大人亲自上阵来的效率。”   他们把我一路架到拿号处。 第3章 第三章   所谓的拿号处原来是一个小窗口,我刚靠近,里面传来阴森恐怖的怪笑声:“桀桀,来者何人?报上名来。”声音听起来很中性,无法分辨男女。   我又倒回去确认了一遍这里的标志上确实写着“拿号处”,才乖乖说出名字。   “哦哦,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……”那人嘀嘀咕咕叨念着:“拿去拿去。”一只细长的鬼手拎着张卡片从窗口中伸出来。   我战战兢兢地接下投胎号,心中暗自松了口气。   那个麻花辫居然位高权重,混进亡魂大队莫非是领导下凡体察民情?不过他大人有大量,扯辫子的事没跟我这个小小鬼魂计较,感激涕零。   想到这,我拿起卡片看了看。   这是张高端大气的黑色液晶卡,上面有两行闪动的文字。只见第一排写着第999869962719572885691位,第二排写着12020年10月10日。  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今年是2020年。   我揉了揉眼睛。   上面的数字没有变化。   妈的,我刚才到底为何想不开要对麻花辫心存感激?那个该死的地主阶级,记仇的小气鬼!   他居然判我一万年后才能投胎转世!!!   这时手机震动,上面跳出一条APP提醒:您的个人信息已同步更新。   查看了所谓同步更新的个人信息,我只觉得火上浇油——距离您投胎的时间还剩:3650000天。   我想我大概可以放弃投胎了。   垂头丧气地离开天子殿,我伤心欲绝地踏入亡者的国度。这是一个崭新又熟悉的天地,由于大部分亡灵都不能即时投胎转世驻留在此,逐渐形成专属地狱的文明。   地府之外,十里长街,高楼林立,巨型广告牌上披头散发的女鬼搔首弄姿,疾驰的黑白灵车川流不息,手拎公文包的鬼魂忙于奔波。   我看愣了,掐了自己一把,心情如乡下人进城。   正犹豫下一步该做什么,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我。   “桀桀,陈江阳先生稍等稍等啊!”这不是取号处那个鬼差的声音吗?   我回头,只见个大约一米多的矮子大力挥手朝我跑来。这人也身穿制服,脸上带了个诡异的马脸面具,我注意到他的工作牌上写着马面。   马面?我看是马驹吧。   见我表情古怪,他又桀桀怪笑:“陈先生,鄙人姓马名面。”   所以你的搭档是不是姓牛名头?我没好意思问出口。   “陈先生是否正为下一步打算而烦恼?我可以做你的向导。”   “你不是负责发投胎号的吗?”   “此一时彼一时,现下鄙人负责为您排忧解难。”他一脸讨好。   碍于之前不小心得罪大人物,我不敢轻举妄动。从头到脚用眼神把他扫描好几遍,才踌躇问道:“我是不是应该先找个地方住?”   无论是人是鬼,解决衣食住行最为首要。   “是了是了。”马面连连点头:“我等已为陈先生准备了居所。”   我满脸狐疑:“有这么好的事?”   他笑嘻嘻地说:“当然不是免费供应。”他指指我身后繁忙的亡魂们:“要像他们一样打工还贷。”   我倍感压力。   “如有人间的亲朋好友为您烧纸钱的话,也可转为您的阴间财产。”他补充道。   闻言我不禁悲从中来。   我没有亲人,狐朋狗友倒有一堆。   是了,我是个孤儿。我年幼时父母双双去世,从小落魄地辗转于亲戚间。眼看考上大学,即将步入社会,然后就悲惨地出了车祸。   或许我应该对好友们多一些信心,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想起这档子事。   马面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,继续道:“除了住所,鄙人自然也会为先生介绍好工作。”   我猛然打起精神,觉得人生有了希望:“当真?”   “当真当真。”他连连点头:“请跟鄙人来,咱们先去看看先生您未来的新家。”   我本以为政府发的廉租房会比较偏远,没料到马面拐个弯,直接带我绕回了地府。具体点说,应该算地府的后院,那儿有一间独栋大宅,外观鬼气森森,大门口挂着排红灯笼,让我想起黄泉路上的彼岸花。   马面上前为我开门,大宅内部的结构相对俭朴,正中大厅,两端走廊和厢房,倒有点像个四合院。   “陈先生可还满意?”马面问我。   何止满意,老实说我都受宠若惊了。   “咳,将就吧。”我故作镇静,转移话题:“对了,怎么没看见其他住户啊?”   我可不认为自己能独享这一栋大宅。   马面笑道:“桀桀桀,别急别急,稍后您就能看到了。”   我心说这样的房子肯定价格不菲,接着忙向马面咨询工作的事。他似乎觉得我多虑了,让我稍安勿躁,等过今日自有分晓。   我是搞不太懂他在故弄玄虚什么,不过人马面好歹也是鬼差,是公务员,我不好再啰嗦。他让我平时没事多看看“每日狱报”,上面网罗阴间大小事,对我这种新人有大大帮助。   送别小马哥,我站在大厅里四处张望。   基本没有家具,唯有里端靠墙的位置摆张方桌,桌旁立两张老式木凳,墙上挂有牌匾,上面写着“清正廉明”。   我心中有点不详的预感,这里怎么看都像某个当官的私人住宅。   事实立马认证了我的想法。   大厅里间的主卧走出一个人,我想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。   麻花辫,我到底跟你何愁何怨。   他冷漠地瞥我一眼,自顾自坐到板凳上,给自己沏茶。   我需要整理下当前情况。   我得罪了麻花辫+马面是麻花辫的手下+马面邀请我住进麻花辫的家里=麻花辫公报私仇   身为清正廉明的公务员,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无辜可怜的小老百姓?!   “哥……呃不,这位判官大人,我们之间是不是有点小误会?”   “明天九点正式上班,来正殿报道。”他忽然道。   上班?报道?   “等一下,大人,我为什么要去你那上班?”   “你有工作吗?”   “没有。”   “嗯。”   喂喂,“嗯”是几个意思啊!   看他似乎没准备多做解释,我连忙冲上去夺下他的茶杯,成功吸引到他的注意力。   “之前的事是我冒犯了!”我立正站好,态度端正,“对不起!请您原谅!”   他依旧那副冷淡的表情,不过眼中多了丝玩味:“什么事?”   “就那个……我不是扯了您的辫子……”   “哦……”他惜字如金:“然后?”   然后?什么然后?   见我一脸茫然,他接着说:“你要怎么赔偿我。”   深知自己身无分文,我努力推敲他的话中话,恍然大悟。原来大人用心良苦,早为我铺好后路,在他手下干事,让我奋力还债。   而且给判官打下手,应该还算半个公务员?我岂不是能有一官半职。   我看麻花辫越发顺眼起来。   人养眼,心宽广,完美啊完美。   但到第二天,我于悲愤中打消了这个愚蠢的想法。 第4章 第四章   麻花辫姓宋,部下纷纷称之为宋大人。为表忠心,我也在心中正式改称。   此刻我站在宋大人身侧,堂下正审一位亡魂。   那人獐头鼠目,生前作恶多端,谋财害命。在人间被绳之以法,处以死刑。然而死刑不是最终惩罚,在地狱还有更多罪孽需要他全数偿还。   宋大人又掏出他的小本本,用毛笔在上面写写画画。   想必那定是传说中的生死簿了。   高瞻远瞩的宋大人亲手在他的□□上判决我一万年后投胎。   阳间无期徒刑可减免,不知我的一万年可否缩水。   仿佛注意到我正伸长脖子虎视眈眈地偷窥他,宋大人合上小本本,挥挥手命我上前。   不得不说,地府官员们的工作确实任重道远。络绎不绝的亡魂,永不见尽头的长龙,意味着了无生趣的流水线工作。   我一会为宋大人研墨,一会为宋大人端茶倒水,好不容易迎来休憩时刻。   鬼差们如豺狼虎豹般一拥而出,我明白到饭点了。   说饭点可能有些奇怪,鬼不需要进食,需要补充的是灵力。所谓灵力是支撑亡灵的重要能量,一旦灵力不足,亡灵完全有可能魂飞魄散。   灵力的补充方式有很多种,吃人吃鬼吃草。   或许我解释得有点简单粗暴,事实上,万物皆为生灵,灵之根本始于诞生,也就说,作为一个生命体,自然有灵力。——from每日狱报   这才有厉鬼害人之说,地府官员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恶化,限制了鬼魂的行动,即廉租房和打工政策。   当然也有异端份子常年飘忽在外,吸食生者或同类的灵气而活,这种厉鬼都是牛头马面的第一捕捉对象。   阴间的亡魂与鬼差所进食的,大多为花草树木的灵力。   食堂内很拥挤,领完属于我的午餐,发现压根没座位了。   正当我尴尬之时,几位衙役模样的鬼差主动挥手邀我同桌。   “新来的怎么称呼啊?”   刚坐下,其中一人凑到身旁,奔放地跟我勾肩搭背。   同事间和睦相处是好事,我没在意,大方向他们自我介绍。   “刚来还不适应吧。”这位前辈很贴心,“有什么疑惑可以问我。”   “谢了,”我诚恳请教,“可不可以问下这玩意儿怎么吃?”   我的目光落到面前的光球上——刚才领的灵力。   “你没拿勺子吗?”   “拿了。”我举起右手的勺子。   “吃过冰淇淋吗?”他又说。   不是吧,灵力这玩意儿的吃法居然如此之low。   我用勺子挖了一勺,送进口中,冰凉凉的,还真跟冰淇淋没差。   “多谢指导啊。”我朝身旁的前辈道谢。   “小事情。”他笑笑,随口问,“对了,你跟宋大人好像关系不错啊。”   分明是冤家路窄的关系,我斩钉截铁否认:“绝对没有!”   “那你怎么会成为宋大人的秘书?”   “没啊,我就个打杂的。”   “你们咋认识的啊?”   现在鬼差都那么八卦吗?   我老实巴交道:“我得罪了大人,他罚我打工,就这么简单。”   几个鬼差互相对视,眼神交流了一番,显然被我的解释说服,纷纷点头表示了然。   用餐完毕,正式午休。   我准备参观一下传说中的地府,熟悉熟悉未来的工作环境。   走在长廊上,四周的鬼差总有意无意地瞅我,隐在暗处窃窃私语。   心里难免纳闷,我自认长相不丑,为了形象,也把脸上的血清理干净了。他们为啥像围观动物园的大熊猫似的,莫非我很稀奇?   我拐进后花园,这里长满铺天盖地的怪异植物。   往深处,见中心有一潭黑水,水面立一亭,亭中有面铜镜,镜周纹百鬼。   我正想凑近细看,被人制止了。   “闲杂人等不得靠近。”   是宋大人,他从另一条小路缓步走来。   “大人,那是什么啊?”我不懂就问。   他又不说话。   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心,又问:“莫非是什么镇府之宝?”   “……”   “大人你不愿意亲口告诉我,能否指点一下在哪里能看到科普啊,每日狱报上有吗?”   “你会耕地吗?”宋大人用他无神的眼睛注视我。   “啊?”我以为自己听错了。   “我命你明天开始去铁树地狱耕地。”他波澜不惊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。   “铁树地狱……?”   “明早马面会带你去。”   what the f**k?   “大人我做错什么了吗?”我目瞪口呆。   他冷冷道:“我不喜欢你跟他人走得太近。”   我跟谁走得近了?我明明跟宋大人您才近如比邻啊!我在心中呐喊。   “可是……”我还想为自己辩驳,独断专行的宋大人飘然拂袖而去,留我一人在原地发傻。   社会我宋哥,人狠话不多。   果然以后还是用麻花辫称呼他更好,去特么的宋大人。   我一边挥舞锄头,一边咒骂麻花辫。旁边的马面坐在小板凳上跟我科普阴间知识。   “这里是第三层铁树地狱,桀桀,你知道的,阴间有十八层地狱,每一层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囚犯。”   “虽然目前人口泛滥,但我们阴间实际地广人稀。可大部分土地都不适合普通亡魂居住,上头提出开垦荒地的政策,想加以利用。”   “目前第二层地狱正修建新房新路,往后阴间的亡魂可搬到那里居住。现下第三层,也就是我们脚下的土地,是开垦出来种植彼岸花的。”   我气喘吁吁,抹了一把汗。马面狗腿地迎上来给我递水:“辛苦,辛苦啊。”   “为啥要种彼岸花?”   “彼岸花的灵气可供食用,另外铁树地狱多为荒地,爱护阴间,种植绿化,人人有责。”   “可这里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?”   我放下锄头,放眼望去,方圆百里内除了我和马面外,空无一人。   “这个嘛……”马面毕恭毕敬地说,“那自然因为宋大人圣心难测,我等参不透。”   “你们这都是宋大人管事吗?阎王老爷呢?”   “呃,”好像被问到忌讳事,马面犹豫了片刻,“我们这一殿暂无阎罗,不过只要宋大人愿意,他随时可以任职。”   这就让我很惊讶了。阎罗可比判官的职位高一个台阶,麻花辫有什么理由拒绝升官?   马面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,悄然转移话题:“桀桀,陈先生请务必好好耕田才是,一会待我离去也莫要偷懒,您可随时随刻被大人监视着呢。”   闻言我心里一紧。监视是什么鬼!麻花辫还有变态偷窥癖吗!   “等等,你不在这里陪我?”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。   “鄙人还有其他公务在身。”他语气惋惜。   马面一走,那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就只剩我一人了。   耕田不可怕,孤独才最可怕。我可是个不甘寂寞,不唠嗑会死星人。   “别啊,马大人。你走了我怎么办,这里鬼气森森的,万一发生什么事我该如何是好啊。”   “莫怕莫怕。宋大人已命我在花田周围布下固有结界,其他恶灵无法接近。”他安慰我,“只要陈先生你不踏出结界自然不会有事。”   我顿时语塞。   没想到麻花辫考虑得那么周到,连结界都用上了。不过这种被恶意圈养的感觉,还是令我感到万分不自在。   马面又向我强调了几遍不能踏出花田范围,才屁颠屁颠离去。   我一人站在原地,看着脚下的田地。   今天的任务是必须耕完这块田,并撒上彼岸花的种子。   考虑到这样的田还有好几十块,我想等完成这件丰功伟绩,我定能转职为一代大花匠。   一天内从美好的办公室小白领变成阶下囚苦工。   该死的麻花辫。   我把土想象成他的脸,用锄头狠狠砸去。 第5章 第五章   干完一天农活,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。   进门时,麻花辫正坐在大厅里喝茶。我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,挽好袖子上去准备跟他算账。   我刚气势汹汹地靠近,麻花辫递来一个黑色的信封。   “这啥?”我停下动作。   “今天的工钱。”他面无表情。   我匆忙接下信封,手掂量了下厚度,感觉很丰厚。   下一刻,很惭愧,我立马认怂了。   得罪啥都行,就是不能得罪咱衣食父母!   “咳咳,谢谢啊。”拿人手短,我略微不好意思。   “这是你应得的。”   我当然知道工资是我应得的,但每日狱报上写着薪酬月度发放。说明这是麻花辫的个人意图。   “可我没听说工资日结啊。”   麻花辫沉默,我以为他又会跟往常一样不再回话,没想到他说:“你得换身衣服。”  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——普通的T恤牛仔裤,并无不妥啊……   除了染满血渍。   “这样的情况在阴间不很正常吗?”除非主动打理,大多数亡魂都保持死时的模样。   这下麻花辫真不再说话了,直接起身回房。   我习以为常,连忙拿出信封里的工资兴奋地数起来。   领导真大方,我对麻花辫的仇恨值略微降低了那么一丁点。   有工资当动力,我耕田也越发积极起来。   平日里除了无聊得要命,也没多大坏处。毕竟体力活不费脑,偶尔提前完成任务还能偷得浮生半日闲。   例如今天,我干完活席地而坐,用手机刷刷每日狱报。   先前地府花园中的镜子还是让我很好奇,我随手搜了搜,立马有了结果。   那玩意儿叫真实之镜,顾名思义,照了能看见自己真正的模样。   到有点像照妖镜的设定,不过照妖镜无法照出生死轮回,这面真实之镜却可以。   它能无视轮回的约束,将一个人的最本质显现出来。   我又乱七八糟查了会科普,网购了一些生活用品才放下手机。   伸了一个大懒腰,再次四处张望。   还是那副模样,别说人了,连鬼都没一只。   上班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,回家还得面对个少言寡语的面瘫脸,几天没说话,实在憋得慌。   交流乃人之根本!   再这样下去,迟早我得憋出病来。   我暗下决心,今天回家得好好跟麻花辫提一提,给我找个工友。   到家时还是老样子,麻花辫依旧坐在大厅里喝茶。   说来奇怪,我每天回家都能看见他做同一件事,若不是我有自知之明,一定会以为他在等我回家。   正好,也免去找他的功夫,我径直上去,组织了一下语言,才说:“宋大人,我有一事相求。”   他放下茶杯,抬起头。   “工作地空无一人实在太无聊了,能否请大人再派几个人过去跟我一起工作?”我为他献上平生最真挚诚恳的表情。   他想都没想:“不行。”   我满脸痛苦:“不能说话我会生病的!”   “什么病?”他一本正经地问。   这倒把我问住了。   “呃,反正就是不说话会死的病,会孤单的病。大人你平时又日理万机,我工作地那更连鬼都没有,这样下去我将寝食难安,隐疾缠身,郁郁而终!”   “……”他注视我片刻,一如既往的一言不发。   我正为自己胡编乱造的借口懊恼,麻花辫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,拂袖离去。   先开始我以为自己幻听了,毕竟麻花辫不那么好说话,但第二天田里,马面领来一个熟人,我才知道自己真没听错。   那人登场立马给我个大熊抱,一洗之前被打断的遗憾。黑人王二哥兴高采烈地高呼我的名字:“江阳!江阳!好久不见!”   有人陪很好,有熟人陪更好。我像打了鸡血,连干活都事半功倍了。   提前完成任务,我跟王二哥一同坐在地里谈天说地。   自殿前一别后,王二哥领取了投胎号。不过作为外国人,他也无依无靠无后台,号码排到了十年后。   用手机了解到阴间的特色政策,他打算先找住处。好不容易在中介所租到房子,却一直没找到满意的工作。   据他所说,不同于人间,阴间已完成地域人种的大和平。秉持死在何方,魂归何处的政策,现在阴间不乏国外人士。   由于这个原因,我才能遇见他。   我感叹缘分无国界,王二哥表示赞同,并且激动得与我握手。   “江阳,you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。”他朝四处嗅了嗅鼻子,最后锁定我,“好像是you身上传来的。”   我一愣,忍不住抬起胳膊闻闻自己腋下。   王二哥看了直摇头:“No,No,No!不是汗味,是甜味。”   甜味?   我也嗅了嗅,什么都没闻到。   看我茫然,王二哥又说:“像食物的味道,you是不是偷偷藏了吃的。”   我连连摇头。   王二哥振振有词:“you的体香真特别。”他竖起大拇指,“连我闻了都饥饿。”   我觉得千古奇冤,我一没藏吃的,二没喷香水,身上哪就来香味了呢?跟个娘们似的。   回家我特地冲了个澡,换了身干净衣服才作罢。   天色已晚,我见客厅的烛火亮着,麻花辫居然还没回房。   反正鬼又没有睡觉一说,我赶紧凑上去跟他唠嗑。   “宋大人还不休息呢?”   麻花辫手里端着小本本,正在翻看。   “嗯。”   我坐到他旁边的位置:“那个是生死簿吗?”   “嗯。”   “我有个小问题想请教大人,不知……”   “不行。”他合上生死簿。   “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?”我撇撇嘴。   “打听生死簿的内容乃窥探天机。”他波澜不惊,“轻则历经数番轮回之苦,重则打入十八层地狱。”   麻花辫还真料中我想问啥。   对于他判我一万年后投胎的事,现如今我依然耿耿于怀。本想让他给我一个确切答案,抹杀投胎号印错的可能性,可没想到问一问后果那么严重。   “好吧。”我长叹一口气,乖乖认命。   “你不要跟他人走得过近。”我刚准备离开,麻花辫突然说。   他大概是指王二哥,毕竟除了他和马面,我跟麻花辫之间哪还有什么他人。   “为啥?王二哥是我朋友。”   麻花辫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:“我不喜欢。”   喂喂喂,交友是我的人生自由吧,没听说上司还得管这个?   我有点生气:“大人啊,你还有权利限制这个吗?”   他冷冰冰地朝我甩一个眼刀,我顿时没骨气地正襟危坐。   虽然汗毛直竖,但为了人权,气势上不能输!   我强迫自己跟他对视。   “那工钱……”他缓缓吐出几个逼人疯魔的字,“扣掉吧。”   “我错了!对不起!我听话!”还有什么比穷更严重吗?   不是我爱财,这关系到一条很严重的因果线。   如果我没工钱,那意味着月底没法还贷,没法还贷意味着违反阴律,违反阴律意味着坐穿地狱。   一万年后投胎已经很惨了,我不想再在这个基础上又加几个数字。   不就是跟王二哥保持一下身体距离吗?没难处没难处!   事实证明,麻花辫所说的“不要走过近”不单指身体接触。 第6章 第六章   往后几天的正常工作日,我依然和王二哥在地里挥汗如雨。作为一个被恶毒上司施压的可怜奴隶,我向王二哥凄声诉苦。   “咱大领导要求我跟你保持距离。”   “why?”   “不知道。”   王二哥神情莫测:“他莫不是喜欢you?”   “不可能!”我干脆利落。   “他看上去像在吃醋。”   不得不承认王二哥的分析确有那么一丢丢道理。我摸摸下巴,心说麻花辫位高权重,看上谁不好,没理由看上我这个吊儿郎当的小鬼,何况我还是个男人。于是再次否决:“不可能!爱是呵护,是温暖,是体贴,他只是欺凌和压榨。”   “我有一法可以测测他是不是真的喜欢you。”王二哥的眼中闪烁着八卦之魂。   “什么?”   他凑到我耳边叽叽咕咕叨念一堆,我听了将信将疑:“不会吧?”   “试试看不就知道了?”他朝我抛了个媚眼。   当天下班王二哥特地送我回府。   麻花辫如往常一般在大厅喝茶,见我跟王二哥结伴而行,他眼睛都没眨一下。   看吧,瞎说什么鬼,麻花辫怎么可能对我有意思。   我给王二哥使眼色,他还以稍安勿躁的表情。   王二哥给我出了个馊主意,说既然麻花辫不愿意我跟他交情太好,我就偏反其道而行之,瞧瞧麻花辫会有什么反应。   最直观的方法,让我在麻花辫面前跟他多互动。   我盘算了下,虽然不太靠谱,但好歹不像个馊主意,就答应了。   我和王二哥并肩上前,他向麻花辫打招呼:“哟,宋大人,久仰久仰。”   惯例的,麻花辫沉默不语。   见状,王二哥一胳膊搂住我,咧嘴大笑:“我的小弟承蒙you关照了!”   这我就不太高兴了,谁是他小弟啊,咱们是同级关系,称哥是因为他比我年长啊!   麻花辫放下茶杯,我屏息凝视,以为领导要发言了。他却只道:“陈江阳。”   我浑身一个机灵,下意识立正站好。   “给我倒茶。”他的语气很平淡。   但我淡定不了,奴性趋势我立马上前,乖乖给他端茶倒水,末了不忘吹两口,生怕他烫着了不高兴,一会扣我工资。   麻花辫慢悠悠地品尝一口,看上去还算满意。   “我休息了。”今天他破天荒的没有直接拂袖离去,居然还专门跟我解释了一句。   我受宠若惊,神情肃穆地目送他回房。被晾在一旁许久的王二哥看了直啧嘴。   “完了,完了。”   “什么完了?”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   他满脸惋惜,沉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,以示安慰:“就算you癖好不同寻常,哥也不会嫌弃you!”   先不说什么癖好,他一副看绝症病人的表情实在让我跳脚,可惜,我没有机会再让他解释清楚了。   因为第二天,王二哥没再来上班。   我特地等了一会,等来的却是马面的噩耗。   马面说王二哥被调走了。   我痛苦大呼“为何”,马面笑嘻嘻道是麻花辫的意思,他不懂,让我去问尊贵的宋大人。   我哪敢啊,王二哥被调职十有八九因为我。最有可能的还是因为昨晚的事,没想到麻花辫那么小气!   只能过会给王二哥发条消息以表慰问了,我化悲愤为动力,磨刀霍霍向田地。   马面一走,世界重归寂静,只剩我辛勤劳作的声音。   我用手机给自己配乐缓解孤独,“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”唱响大地,歌颂目前我内心的真实写照。   在努力下,十来亩花田总算播撒上了彼岸的种子。我放下锄头,回首过往,心中感慨良多。   自王二哥调任已过去一些时日。这段日子里,我仅凭一人之力完成麻花辫布置的任务,实在心酸。   最憋屈的是我太无聊了!一个人可以做很多事,但一个人种田绝对顶级无聊!  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。我心思一动,来到铁树地狱这么久,还没看过结界外的世界。   第三层铁树地狱,凡在世时离间骨肉,挑唆父子,兄弟,姐妹夫妻不和之人,死后入此狱。树上皆利刃,自来人后背皮下挑入,吊于铁树之上。——from每日狱报   先不说我没看见传闻中的铁树,连服刑的鬼都没,完全白来一遭。   我走到结界前,戳了戳壁面,似乎没有实体,手指轻松地穿了过去,应该只是个起遮罩作用的结界。   走出结界后我惊呆了,外面完全是另外的世界。   清一色暗红的炼狱,高耸入云的巨树,痛苦哀嚎的亡灵,挥舞长鞭的鬼差。   彼岸花与摇曳的红烛点亮这个犯罪者的集中营,在他们狰狞扭曲的脸上,仿佛灵魂都即将燃烧殆尽。   我彻底呆住了,为避免引起那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家伙的注意,我特地找了个角落躲起来。   跟结界后美好安宁的花田截然不同,这或许才是地狱的本貌,先前被阴间和谐的景象迷惑住了。   所以,一定要做好人,不要犯罪,阿弥陀佛,善哉善哉。   好奇心得以满足,我心说此地不宜久留,准备回结界里。   身后响起金属碰撞声,未等我反应,只觉得后背忽然钻心的痛,险些让我直接晕过去。   强忍着回头,身后站着几个光裸上身戴着脚铐的罪鬼,全数如饥似渴地围住我。站在中间的有些眼熟,分明是我工作第一天,麻花辫堂下所审的獐头哥。   缘分真妙不可言。   他手中拿着一根长棍,上面满是尖刺。看上去像刚才袭击我的凶器。   “这里有只美味的小老鼠。”他用看美食的目光注视我,“为何胆大包天跑到猫窝来?”   我自认藏得还算隐蔽,怎么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?   獐头哥陶醉地深呼吸:“四周的空气中全是你的味道,你是今天的特别食粮吗?”   “啥……?”   味道?我想起王二哥评价我自带体味的事。   有没有搞错!这是什么设定!   他激动得眼睛都红了,恨不得立马冲上来把我生吞活剥:“美味灵力的味道!”   鸡肉味嘎嘣脆?   我是看过科普说每个鬼的灵力不同,没想到还有味道一说。   獐头哥举起长棍舔着嘴唇,朝他的同伙们道:“咱们先把他打晕,一会共同分吃。”   “你们这是要杀人灭口啊,还有没有王法!”我大声喊,企图能吸引几个鬼差。   “闭嘴!世间那么多鬼,多你一个少你一个又有何区别。”他嗤之以鼻,“我这是为国奉献,解决人口过多,指不定地府几位大人还该表彰表彰我,哈哈哈。”他阴阳怪气地嘲讽道。   听他提到地府,我急中生智:“我也是地府的人,咱们还见过面。”   “哦?”他被勾起兴趣,走过来捏住我的脸左看右看。   我强忍着一拳打爆他狗脸的冲动,扯出笑容:“你们这是袭击官差,我会如实禀报宋大人。”   他表情惊讶,估计认出我来了。   “你是堂上给宋判官研墨的鬼差?”   我想挺直身板表示威严,然而后背疼痛不允许我做这个动作,只得点点头。   獐头哥后退一步,回去跟他的小伙伴交头接耳。   拖延了这会时间,也没见其他鬼差前来施救,怕是要玩完。   我只觉得眼前发黑,头直犯晕。经历过死亡,我明白这是即将晕厥的前兆。  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打死都不会跑到结界外来,更不会去扯麻花辫的小辫子。   人生总结:好奇心和手贱都能害死猫。   大概顿悟空门,我出现了幻觉,我看见了麻花辫。   他犹如天神下凡,出其不意闪现到我跟前。嗖嗖两下给那几个罪鬼身体贴上黄符,那几人顿时像失了魂,纷纷倒地。   宋大人好身手!如果可以,我一定会趁此机会溜须拍马。   我感觉麻花辫接住了我,因为他的怀抱一点都不温暖。 第7章 第七章   我是被美味的香气弄醒的。   这种香味不好形容,硬要说像饥饿时碰上的任何美味,拥有致命的吸引力。   我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,麻花辫端着个托盘正站在床前。盘子里有一个白色光球,是灵力冰淇淋!   “……”麻花辫给我递来一张纸巾。   “?”我不明所以。   于是他亲手为我擦了擦嘴角。   我愣住了,我的领导不可能那么温柔!   “你口水快滴到我被子上了。”   “……哦。”果然不该对这个可恶的家伙抱有任何幻想。  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在麻花辫的房间,睡在他的床上。   他的房间很简朴,一张床一张书桌几个柜子,除此之外别无他物。   “吃吧。”他把托盘放到床前的木凳上。   得到许可,我端起灵力就一阵狼吞虎咽。麻花辫给我的这颗光球可属冰淇淋中的哈根达斯,跟食堂套餐不一样,大大大上层货!   现在我很体谅獐头哥的心情,原来上层灵力可以如此美味。   我用餐完毕,对我的大领导投去感激的目光:“宋大人您真好,吃了您亲手端来的灵力,我觉得现在生龙活虎。”   “是吗?”他无动于衷,“那你可以回去了。”   “啊?回哪?”我愣住。   “这是我的床。”他冷冷道。   这冷淡的语气,小气的性格,熟悉的死人脸,货真价实的麻花辫。   我赶紧下床给他挪出位置。   劫后余生,腰不酸腿不痛,还能去外院打套军体拳,这一定是刚才灵力的功劳。   我想到獐头哥也对我的灵力饥渴难耐,于是问:“宋大人啊,你能闻到我身上的味道吗?”   他就看着我,眼睛深不见底。   我被看得毛骨悚然,不由得跟他保持距离。   “你以后不用来上班了。”麻花辫说。   我瞠目结舌:“什……么?”   “……”大人说话从来不会重复第二遍。   这时我已经反应过来,觉得天摇地旋。   我被辞退了!   我丢饭碗了!   我还不起贷款了!   我欲哭无泪,满脑子疑惑。为什么啊,我刚才做错什么了吗?   经过一分钟三省吾身,我依然无法接受。   虽然我大概知道缘由了——离开结界,招来恶灵,自讨苦吃。   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鬼。被领导抛弃就抛弃吧,找到新工作又是一条好汉!   见我垂头丧气准备离开,麻花辫突然又道:“往后我不许你踏出地府一步。”   “啊?”我茫然回头。   “我养你。”他依然面无表情。   被麻花辫的惊天一语震得大脑短路,我跌跌撞撞回到自己房内,被吓得好几天不敢出屋。   麻花辫是表白了吧,一定是,肯定是!   王二哥让我别太担心,被判官大人看上是好事,出卖几次肉体说不定就能提前投胎了,皆大欢喜。还问我还记不记得新手指引上“可走后门”一说。   我果断挂掉他的电话,表示愤怒。   几天不进食,我饿得够呛,没耐住还是出了门。谢天谢地,家里没人,这个时间麻花辫应该在上班。   我在地府食堂饱餐一顿,拍拍肚皮又走进花园晃悠。   工作时间的地府花园人寥寥无几,我走到先前被麻花辫拦下的地方,静置于亭中的真实之镜又映入眼帘。   我靠近仔细观察了一番,虽说是神物,但其实与普通古镜无甚差别。摆在人间,充其量就一件精美的装饰品。   不懂为啥麻花辫不准我靠近。   我凑上前照了照。   只见镜面出现我的脸,不过镜中的我打扮奇异:身着地府制服,头戴官帽,左手持玉玺,右手持惊堂木。看起来人模狗样,颇有为官之相。   我正想细细品味一番,猛地头疼欲裂。来自数百年前的真实灌入记忆之海,强行让我回想起过去的自己。   我曾是第二殿阎罗,因某种缘由擅自修改了生死簿,被大帝发现。大帝罚我历经六世贫穷苦痛的轮回才可归来。   而这一世恰恰为最后一次轮回。   这特么就很魔幻了。作为当事人,我没有一点实感,倒怀疑这面镜子的真假。   本来你在乡下种田,某一天突然有人告诉你,你是真龙天子,快快进京登基。换作是谁都不敢相信吧。   何况这面镜子传达给我的仅这点信息。   我完全没放在心上,掐准麻花辫的下班时间,继续在花园逛悠了几圈才回家。   第二天清早,门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。   麻花辫向来喜静,平日里他家基本没人登门造访,这是头一回。   我心中奇怪,开了个门缝偷看,不看不知道,一看吓一跳。   只见前厅的院子里成群结队的鬼差,声势浩大,个个手持兵器,麻花辫孤零零地站在前面跟他们对峙着。   排在首位的是跟马面差不多个头的小矮子,他带着牛脸面具,向麻花辫鞠躬:“嘿嘿,宋大人,别藏了,大帝已经知晓此事。”   麻花辫没回话。   “那位大人也恢复记忆,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未来,嘿嘿。”   马面三句不离“桀桀”,这人三句不离“嘿嘿”,一定是传说中的牛头了。   “如果我不愿意呢?”麻花辫漠然道。   闻言,牛头语气为难:“宋大人莫要阻拦我等办差事,如果大帝责罚下来,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。”   厉害啊,把酆都大帝搬出来压老宋。   没想到麻花辫仍然不为所动:“无妨。”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冷漠,“大不了玉石俱焚。”   兄弟,你的想法很危险啊。   “这……”牛头显然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吓到了,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,“可那位大人隶属阴司,不独属您一人啊,而且……”   麻花辫瞪了他一眼,狠狠让牛头把后面的话噎了回去。   “滚。”他对一群来势汹汹的官兵下逐客令。   这岂不是很不妙,那群人必定回去跟大帝嚼舌根,到时候麻花辫别说乌纱帽了,连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。   麻花辫可是我的衣食父母,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。   “那个……”我走出门,默默举手道,“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吧?”   紧接着,我收到麻花辫的绝对零度目光。   我缩了缩脖子,扛着巨大的压力跟牛头率领的鬼差大队离去。留下麻花辫一人在原地,我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他。   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,只不过没跟往常一样将双手拢在袖子里,很难得地自然下垂着,紧紧握拳。  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明显的情感外露。   等回来我定要跟他聊聊人生。 第8章 第八章   酆都大帝,又称北阴大帝。地府冥界的最高神祗,地狱的主宰者。如果麻花辫是我的大领导,那大帝就是公司CEO。   CEO的宫殿位于山巅,恢宏气派,千步阶下,鬼仙云集。我走出云车,跟牛头步入殿内。   华美的卧榻上倚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。   他也一身跟麻花辫同款的道袍,不过他的官袍上绣有腾飞的金龙,不像麻花辫那样死气沉沉。   大帝打了个巨大的呵欠,有气无力道:“小江你回来啦……”   我不姓江,我姓陈!我反驳。   “此乃你这一世的名讳吗?嗯,事实上你以前也不姓江,不过你本我麾下二殿阎罗楚江王,所以才这么称呼。”他耐心地解释着。   我的记忆随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话又恢复了一些。   这个看起来懒洋洋的男人,确实是传闻中的酆都大帝。虽然表面轻浮,但为人处世严厉果断。   当年也正是他亲自将我贬为庶人,罚我历受六世轮回之苦。   不过错在我先,我没啥怨言。   “今日我召你来,只因时限已到,罪孽已清,你可愿复职?”   我郑重思考了片刻。   “复职能有什么好处吗?”   “好处?”大帝语气微扬,众鬼官哄堂大笑。   “老江,你怕是轮回轮糊涂了吧?阎罗是想当就能当的嘛?大帝会随便点名任命?”说话的这人站在我身旁不远处,一身藏青色官袍,竖着长马尾,看起来像个桀骜不羁的纨绔子弟。   我眯着眼仔细琢磨了一会他的脸,恍然大悟。这家伙是我隔壁第一殿的秦广王。   “当年你偷改生死簿,大帝既往不咎,你不感恩戴德,还磨磨唧唧,看得我好着急啊。”他摇摇头。   “我能问你们个事吗?”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。   “但说无妨。”大帝挥手表示允许。   “我到底为啥要作死偷改生死簿?”   话音刚落,殿上鸦雀无声。我在众目睽睽中抓了抓后脑勺,感到万分抱歉:“呃……其实我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。”   “哦?你想起来了哪些?”大帝随口问。   我老老实实交代了一遍,随便把照真实之镜的事也说了出去。   “原来如此。”大帝了然,“想必是因为宋廉没给你吃往生丹。”   我知道往生丹,那是可以让喝掉孟婆汤的人恢复所有记忆的药。在阴间只有位高权重者才有资格拥有。   然而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个名字吸引去了。   宋廉?   头又一阵疼痛,有关这个人的回忆猛地涌入脑海,杀得我措手不及。   为官家办事,大多身不由己。   数千年前阴间还未改革,不像现在这么自由和谐。我本第二殿阎罗,每天端坐于殿上,处理纷纷扰扰的阴间事。   结算人生前的罪孽,以评判亡者的功过。说来简单,实践不易。我需要依照阴律,公平公开公正地对来者降下罪罚。   隔壁第一殿的老秦说:是非看多了,会变成一个局外人,冷眼旁观死者跌宕起伏的一生。就像看一场戏,你再为它喜怒哀乐,终究不是自己走过的人生。   我对他的观点持否定态度,老秦评价我不适合做阎罗,当个打杂的更轻松。每天无忧无虑,守着存折过日子就好。   当时我没放在心上,直到遇见了那个人。   第二殿主司罪罚,凡在阳间伤人肢体、奸盗杀生者,推入此狱,听候审判。   那人被推上殿前时,蓬头垢面,一身行头又破又旧,像个乞丐。他跪在我前面纹丝不动,一言不发。   通常这种时候殿上鬼的反应有两种:惊慌失措地讨饶,巧舌如簧地辩驳。   是真是假,判官一眼可辨。甚至无需我多费口舌,只用等他呈上真相的奏折,静观之,给予赏罚。   但这个人偏不走寻常路,什么也不做。我看了看他的人生经历,很悲惨。老实说来这里的人都很悲惨,但他是我见过最悲惨的一个。   □□之子,从小被人过街喊打,吃不饱穿不暖。不过他勤奋好学,刻苦努力,靠躲在私塾外偷听,练就一手秀丽的好字。   可天公不作美,他那年老色衰的娘逐渐失去价值,被赶出青楼,母子俩只能靠乞讨为生。   街上的恶霸对他娘起了色心,当着他的面□□了他娘,并殴打侮辱两人。他被彻底激怒,趁他们快活时,将柴刀捅进了恶霸的心窝。   尸体被人发现,杀人偿命。娘为给儿子求情被贪赃枉法的官大人乱棍打死,他也无法为自己解释一句,直接成为刀下亡魂。   在我看来,他是正当防卫。但杀人属实,按阴律应罚下第八层冰山地狱,后转第九层油锅地狱施以重型。   我心说小伙子好歹算个栋梁之才,如果肯为自己声讨几句,我从轻发落也并非不可。   但无论我如何刺激他,让他说话,他都像失了魂一样跪在殿上沉默不语。   我有点生气,这人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。   亲自走到他跟前,想让他看清楚本大爷是谁。却闻到他身上传来灵力的醉人香味,迷得我几近失神。   世间万物皆有灵力,灵力因人而异。元神越强大、信念越稳固之人的灵力能散发出醉生梦死的香味,引诱他人分而食之。   有能力夺得的人,功力会大增。不过这种人少之又少,因为能自带灵力香味的人,都会成为德高望重的神仙。   谁敢得罪未来的神仙?   我紧盯着面前毫无自知的臭小子,清了清嗓子,偷偷让手下把他带回自家藏起来。   不管是照顾未来的同僚也好,还是养着做食材也好,于公于私,我都没理由坐视不管。   这个人就是宋廉,也是后来的宋判官,我现在的大领导。   宋廉也确实才华横溢,只不过给他提供了稍微良好的环境,他立马沉浸于书海中不可自拔。   我想他有朝一日必成大器,关在地底着实可惜。把他藏于府中也非长久之计,琢磨着让他重新转世为人,洗清前世罪孽,这样有助早日成仙。   正好我这殿的当职判官告老还乡,我趁此间隙,擅自偷改了生死簿,企图让宋廉早日投胎。   没料到这事被传到大帝耳中,老秦在殿上嘲笑我私藏童养媳,被情情爱爱迷晕了眼,竟然违反阴律对生死簿做手脚。   我跟他大吵一架,闹得大帝没法午休。大帝一气之下直接罚我需历受六世轮回之苦,才可官复原职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诸位嗅到完结的味道了吗? 第9章 第九章   总算回想起前因后果,我心里郁闷。   首先,我想到之前受伤后麻花辫给我吃的哈根达斯,细思恐极。   其次,我于麻花辫也算半个恩人,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!   先把我弄去种田不说,还让我每天给他打杂!   我越想越气,于是抬头对大帝道:“复职以后我是不是能随意差遣宋廉?”   大帝等好会才见我回复,又睡眼朦胧了:“那是自然。”他打了个呵欠,“好了,解散解散,我要回去睡觉。”   说完也不给我们反应时间,呵欠连连隐入黑暗,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,直至消失不见。   大帝嘛,总很随性。主角都迫不及待回去补眠,我也急切想回家跟麻花辫摊牌。   我要告诉他,我现在是他的上司,以后他才需要给我端茶倒水,最好还捶捶背捏捏肩,不然难解心头郁闷。   “瞧你那副没追求的模样。”老秦一脸孺子不可教也,“就你这样,玩不过宋廉的。”他对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。   “你怎么也在这里?”此刻我正在云车上,牛头在外边负责做司机,老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进来凑热闹。   “这是公家车,我怎么不能坐?”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。   好吧,他说的没错。   “刚才你的话什么意思?”   老秦翻了个白眼:“动脑子想想啊,你历经六世之久,地府如今早已大变样。宋廉那家伙从一届平民爬到现在的地位,甚至他还可以走得更高,填补你残留的空缺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但是他却没有,这么多年一直老实本分的做着判官……你不觉得很可疑吗?”   我仔细想了想,确实不合常理。   按理说多年来我的官位不可能一直空着,总有人会来取而代之。其他人我不知道,如果是宋廉的话,我相信他能比我做得更好,飞黄腾达仅仅时间问题。   他却一直只停留在判官的职位上,怎么想都很奇怪。   见我点头表示同意,老秦又说:“如此城府深沉,必定居心叵测,你怎么可能玩得过他?”   我有点气馁:“他目的何在啊?”   老秦同情地注视我,摸着下巴道:“可怜哦。”   我唉声叹气:“我也觉得自己可怜。”   “非也非也。”老秦摇头晃脑,“我说宋廉可怜。”   我莫名其妙:“为毛?”   “可怜他看上了你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,明眼人都知道他想把你捆在身边,就你自己不知道。”   “哈?”我愣住。   “他不给你吃往生丹,不让你回想起从前。把你私藏在家,不让你接触外人。为了让你不复职,可谓用心良苦,爱得逼真。”老秦一语中的,“至于他为何只愿做判官嘛,我也猜不透。”   想到之前麻花辫“我养你”的惊天表白,我老脸一红,恨不得把脸埋到地下去。   然而云车奔驰在空中,只能转身面朝窗外,假装看外面的风景。   后面老秦还罗里吧嗦唠叨了些内容,我全数没听进去,脑子里只剩下宋廉的死人脸。   云车驾驶得飞快。   老秦在中途下车,返回了他的第一殿,牛头接着把我送到家门口。   我搓了搓脸,做了几个深呼吸,才开门进去。   宋廉没在大厅。   我心里失落。以前每次出门归来,总能看见他在大厅喝茶等我。明明是个有公务缠身的人,偏偏总能忙里偷闲。   马面曾提起宋廉不常亲自登堂,审讯多交由手下打理。   偏偏手下百鬼通通对他很信服,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给灌了迷魂汤。   我走到宋廉房前,门敞着,他正坐在书桌前写字。   宋廉虽然也有手机,但很少看他使用。而且他只喜欢用毛笔写字,配上道袍和小辫子,妥妥一副大清未亡的古板形象。   “嗨,我回来了。”我挥手打招呼。   他连头都没抬一下,真不给面子。   “宋大人你在干嘛?别生气了。”我迫不及待想跟他报喜,“啊,不对,以后得换称呼了。”   我凑到他身旁,想调戏调戏这个死板的家伙:“你觉得‘廉廉’怎么样?”   他啪地放下笔,吓得我一缩。   “呃,你不喜欢吗?咱们有话好商量。”   “你复职了吧。”他淡淡道。   说到这个,我又有点小兴奋:“是啊是啊,千步阶好长好难爬啊,我走得腰酸背痛,要不你给按按?”   照他的性子,我本以为他会断然拒绝,没想到——   “那你上床吧。”他站了起来,跟我面对面。   宋廉比我高半个头,现在的距离不足五公分,我稍一抬头就能感到他温热的鼻息。   而且“上床”这个词怎么听起来不太妙啊?   说出口的话,泼出去的水。为了维持上司的架子,我硬着头皮挪到床上。   “把衣服脱了。”宋廉冷冷地说。   “啊?!”我立马惊恐得抱起被子裹成一团,“你要干嘛?”   “……”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,“按摩。”说完挽起袖子,露出纤长苍白的手。   他这么配合反而把我吓到了,越发觉得他不怀好意,另有所图。   于是老实认怂:“不、不用了。”反正按摩又不是我的真正目的。   “呃,实际上我找你有别的事商量。”我赶紧转移话题。   看宋廉把手收回袖子里,我才继续道:“我想看看生死簿。”   给予回答的是良久的沉默。   其实不算太意外。自回来的路上听到老秦的一番话后,我多少能猜出宋廉一直不愿升职的理由。   老秦身为局外人,猜不透正常。但我不一样,我是当事人。   有些事只有判官这个职位才能做到——修改生死簿。   联系他之前判我万年后才能投胎,和我也偷改过生死簿的事(非常不好意思,好孩子千万不要学),细细推敲几次,我立即得出结论。   现在宋廉的沉默,更加印证了我的想法。   “咳……”我清了清嗓子,打破沉默,“放心……我不会告发你。”   传到大帝耳朵里,免不了又来六世轮回。   为了以后能跟宋廉搞好上下级关系,共创文明社会,只要他修改的地方无伤大雅,我都会极力想办法帮他隐瞒过去。   “是命令吗?”他总算开口了。   什么意思?不是命令就不给我看?我有点生气。   “当然是命令!”我拍拍胸脯道,“大人我说的话全是命令,你都得听。”   “哦。”他回答。   ……这态度简直狂妄自大。我还想教训他几句,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了生死簿。   古朴的小册子看上去平凡无奇,普通人甚至没法窥见上面的内容,唯有仙灵才能看出这竟是掌管万物生老病死的神物。   上面的每一句话都可谓天机,负责记录改写的判官职位之重可想而知。   我翻开生死簿,泛黄的书页间空无一字。我在心中默念自己的名讳,纸面才逐渐浮现出秀美的毛笔字。   上面记录着关于我本人的所有经历,最后一行“一万年后方可投胎转世”赫然映入眼帘。   这个该死的麻花辫,果然是他搞的鬼。   如果我没有恢复记忆,自然无法复职,想长期逗留阴间,他必然得为我铺好后路。   我瞥了宋廉一眼,他无动于衷。   好吧,这个我以后再跟他算账。   往前看,记录着我六世轮回之路。   这一看把我吓到了,不由地头皮发麻,眼皮直跳。   整整六世,没一世活过二十岁。  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   宋廉他亲手断送了我每一世的阳寿。   我彻底惊呆了,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。这就是他做判官的目的?   面前的人依然没有表情,但我急需一个解释。   我猛地抓住他的袖子,情绪激动:“为什么?为什么要写死我?”   “为了让你快点回来。”他机械地回答着,“完整的六世我等不了那么久。”   “你……”我顿时无言以对,良久才重新组织好语言,“你这是知法犯法啊!”   “过奖,我不过效仿你当年所为。”   “我那是为了救你……”   “我知道。”他看向我,眼睛深不见底,“如果可以,我想你每一世出生就立即死亡,但那样太明显了。”   我张着嘴没法回话。   “有问题吗?”他冷静得像在跟我讨论今天天气。   “为……什么……”我搞不懂他了。   “我想你留在我身边,哪怕不择手段。”他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。   我完全不知道宋廉是个如此偏执扭曲的家伙。他从不说爱,偏偏每一个字都像巨石,沉重地压在我身上,让我喘不过气来。   我放开他,有气无力地跌坐回床上。   他对我的感情显而易见,不过现在我暂时还给不了他答复。   不是喜欢与否的问题,跟如此性格的人交往,我得做好健全的心理准备,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。   这种时候完全不该有的自知之明告诉我,我绝对是下面那一个。   不行,绝对不行。   我努力平复情绪,故作正经道:“你的心意我了解了,但我们是上下级关系,这样怕不太好吧?”   “哪里不好?”他反问。   “比如说被其他人知道你我……”我指了指自己和他,“呃……那种关系,有伤风化啊。”   “其他人?”   “对对,比如牛头马面啊鬼差们啊隔壁老秦啊等等!”   “他们都知道。”宋廉丢下一颗□□。   “……什么?!”   “……”他默默看着我。   好吧,明白你说话不重复第二遍。   我特么什么时候答应跟他好了?这妥妥的先斩后奏啊!我悲愤。   “我跟你明明没什么实际关系!”我忍不住吼道。   宋廉没说话,伸手轻轻一推我的肩膀,我毫无防备,顺势倒到床上。   他把拼命挣扎的我按住:“那发生点实际关系好了。”   宋廉的脑回路简直清奇,无法用正常人标准衡量。   当天尽管我极力反抗,可贫农也畏强权。仅恢复记忆没恢复法力的我,只能可怜巴巴地被宋哥按在床上使劲摩擦。   我的心很痛,屁股也很痛。已经咸鱼翻身做上司,还只能被可恶的麻花辫玩弄于鼓掌间。   黑人王二哥说:“you保重,宋判官警告我,以后咱们短信也要少联系。”   马面说:“桀桀,我们阴间可是很有人情味的,多走走后门,车房存款应有尽有。”   老秦说:“后来者居上啊,后来者居上啊。”   于是某一天我威胁宋廉:“你家牌匾上明明写着‘清正廉明’,你到底哪里廉明了?我要向大帝告发你强抢民男!”   当时我正躺在床上,悠闲地翘着二郎腿。   另一边,宋廉端坐在桌前正审批文件。   闻言他放下笔,扭头看我。   “那你来。”   “……我来什么?”   “你来做事。”   “……我错了。”   FIN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这篇也结束啦,接下来我要蓄力一段时间,争取开个长篇!当然,还是病娇攻(。)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